沐月妍回去之后，将内室的门紧紧闭上，整个人蜷缩在墙角，头埋在双膝之间，整个人颤抖不已，似乎有低低的呜咽之声。
哭得够久了，再抬眸时，眼底一片平静，可是那平静之中带着冷意，蚀骨的冷，还有深深掩埋的恨意。
她缓缓起身，整个人显得格外阴骘。
次日，沐月妍又去了青林院，只是这一次的她，镇定了许多，再面对沐长风时，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冷。
“靖安候府的婚事我不会应的，我要嫁给齐王世子。”
她直白的话语让沐长风猛然一惊，眼眸中满是惊诧。
沐长风剑眉紧蹙，她若说不应靖安候府的婚事，他可以理解，毕竟，那庶子并非良人，他也打算为她重新挑选婆家，必定会为她挑选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，可是，如今，她却说她要嫁给齐王世子？
且不说家世门第，就看两家结亲的敏感性而言，这都不是上上之选。齐王世子与她，断无可能。
沐长风沉了沉声音，“你与他，不合适。”
“不合适？是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他吗？为什么沐袭歌就堪配王侯，而我只能嫁一个庶子？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？为什么所有的尊华富贵都是沐袭歌的，而我只能活得这么卑微？”
沐月妍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悲凉，扎的沐长风心里生疼。
她不再声嘶力竭地吼叫，而是那般平淡萧瑟的反问着他，语气中的悲凉空洞让人心头一颤。
“不是的，月妍，我也想给你最好的一切，沐家的尊荣富贵也是你的，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，远甚于袭歌与婉宁她们，可齐王世子真的非你良人，你会后悔的。”
“后悔？我为什么要后悔？我要成为世子妃，我不想再做沐府见不得光的存在。”沐月妍的声音透着嘲讽，嘴角挂着那不屑的笑。
最后一句话，重重的震在沐长风的心头，原来，这句话，她也听到了。可是在他心目中，她是他与元漪的掌上明珠，自当千娇万宠，怎么会是见不得光的存在？
沐月妍的脸上满是偏执，“你若是觉得亏欠，你就该弥补，还不是用你认为的小小恩惠来羞辱我。所有人都觉得我比沐袭歌差，我偏偏要让你们看看，我不必沐袭歌差，我们差的，只是命，她比我好命罢了，有一个光明正大、尊贵不凡的身份，而我有的只是一双不负责任的父亲母亲。”
沐长风的身子不稳，向后一趔趄，勉强扶着桌子站稳。他曾经想过，万一月妍得知真相，可能会怪他埋怨他，却不想她的心中竟然满是怨怼、不甘、恼恨……
原来她的心中一直这么在乎身份地位，就连他倾注所有的父亲都不能相抵，就在这一刻，沐长风似乎明白了她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。
她想要的是世家女儿们尊贵的身份，想要的是众人赞誉的尊荣，想要的是锦绣铺路的未来，而不是他那几分浅薄的父爱。
沐长风在这一瞬间，脑中一片空白，他与元漪的女儿，不该是这样的，不该……
难道真的是多年扔在沈家，毁了她吗？
沐长风心中似是经受了千刀万剐一般，若是他当年将她带回来，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，眼前这个只顾争名夺利的女子，又岂会是他沐长风的女儿，这样全无风骨、目光短浅的女儿，当真不如袭歌。
沐长风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事，只勉强抬了抬手，“我知道了，你下去吧，沐家与靖安候府的婚事就此作罢。”
至于齐王世子，那是后话，沐长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，已经没有力气再与她争吵下去了。
沐月妍转身离开，干脆利落，就连他明显的身体不适，她也直接忽视，再无先前嘘寒问暖、温柔娇俏的半分模样。
沐长风的心，又再次凉了半截。
谢景澜去了江南，太子接管了明年的春闱筹备事项，一切轨迹和前世极为相像，却又不像，袭歌心里也乱极了。
江南六州洪水肆虐，数十万百姓陷在苦难之中。
大灾骤来，已非人力可控。
谢景澜已经离开了黎都了，不知现在走到哪儿了，所江南现在已是一片汪洋，那他去了又能做些什么？看似皇帝重用，悔之晚矣，令他亡羊补牢，可这何尝不是一个烫手山芋，现在看来，满堂朝臣也只有他敢接下这个重担了。
她是否也该去一趟江南呢？按照原来的安排，江南之行，必不可少。
袭歌缓缓垂眸，百无聊赖的转着手中的帕子。
不知怎的，沐月妍与靖安候府庶子的婚事竟然不了了之了，袭歌实在疑惑，就连一向看重家族荣辱，恨不得快点将沐月妍打发出去的老夫人，都没有再提起一句。
而沐长风看向沐月妍的眼神儿，分外复杂，既有悔恨遗憾，又有无限追念，似乎偶尔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。
这个想法震惊到袭歌，与沐月妍想象的人？或者说沐月妍像某个人？
袭歌微微垂眸，沐月妍的生母？
沐长风对沐月妍的宠爱，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她的生母，那她的生母究竟又是何方神圣？袭歌实在好奇得紧。
江南沈家，确实是一个值得一探的突破口。
或许可以挖出来很多很多令人震惊的东西。例如沐月妍的真实身世，以及沐长风那些过往，还有她印象中母亲郁郁寡欢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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