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沐低头，沉思静默须臾，抬头笑靥如花，“我知道。”
他肯定是有苦衷的，一直以来，她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。
萧琳这么说，更是给了她肯定。
殊不知，自己的笑容有多牵强，萧琳从没见过她这般苦涩难言，若是像那些女人能哭能闹该有多好。偏偏她安安静静的，也不去打扰凌珥和任何人，懂事隐忍得让人心疼。
不知道，今天的安排，是否太残忍。
她会顶不住，崩溃吗？
又安慰了几句，转移话题是她的强项，穆沐从开始的强颜欢笑到后来是真的笑开了，压抑气氛又被她带走了。
不得不说萧琳是哄人的一把好手。
下午，萧琳把东西放回家，然后看着穆沐没有战斗力的份上，选择去看了电影。
从电影院出来，已经夜幕降临。
他们随随便便吃了点东西，说是有人约了她，这会儿一块过去玩。
穆沐本想拒绝，但执拗不过她，只得跟着去。
光线暗淡，彩灯迷离的包厢里，歌唱声震耳欲聋，里头人头攒动，瞧不清谁跟谁。
因为她两来迟了，被罚喝酒。
萧琳爽快地喝了三杯，轮到穆沐，她不会喝，萧琳想替那些人又不允许，只得另出它策，让穆沐唱一首歌。
穆沐羞赧推迟，但众人不肯放过。
穆沐心里苦，她为什么要过来受苦……都怪萧琳名声太盛，太能玩。今天她也倒霉了。
她可是个五音不全的啊！
到点歌器上点歌，刚好弹出心语星愿，她便顺手点了。
反正她尽力唱就是了，杀不杀猪，就看造化了。
其实这首歌属于低中音，应该能拿住。
穆沐酝酿情绪，前奏起——
环音却戛然而止。
被人暂停，切掉了。
“诶，出故障了吗？”有人疑惑看去，换上惊讶脸，“二哥要来一首吗？”
罪魁祸首正从点歌器上抬起头，右手还绑着绷带，拿起麦克风，按开关，扫了眼昏暗的房间，道：“我先唱一首。”
他说话永远这么言简意赅，多一个字都不肯施舍。
今天却破天荒多了一句，“你们要玩要闹要罚，后面再来。”
他把惹眼的小辫头剪了，一头利落的短发，细碎的刘海齐眉，干净有形，在这个鱼龙混杂的环境了别具一格，他本来就高，往那一站，清爽俊朗，精致的五官修饰得更加立体。
不得不说，这个发型更合适他。
穆沐却有一股失落。
像是一种无形的默契被切断，心底空落落的。
想起当初的他多么执着坚持，那小揪辫就是他的命，今日他就这么轻落地减掉，是要从头开始，从他们最初的联系开始，斩断银丝，只求耳根清静，免去纠葛。
他做事干净利落，从来不是个拖沓的人。
从看清他轮廓开始穆沐就无处安放自己，如临大敌。
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？
然后到他说话，穆沐有些开心庆幸，他是给她救场吗？
然，开心不过两秒钟。
他想唱歌，不是为了谁，只是即兴，不管前面的人是谁，都挡不了他。
他从不为谁而驻足。
穆沐心情低落，把麦关了。
说不定，他连认都没认出她来，她不过是云云喧闹中的一个。
他坐在高凳子上，一推闲踢在脚架上，一脚长长地拄在地上，姿态随意，包纱布的那只手丝毫不影响他的潇洒恣意，闲散俊逸。
这样清朗隽秀的他，不知又勾引多少男孩子。
包厢里的女孩子跟她一样，痴痴地看着他，像期待神秘王子的启唇。
前奏第一个音符起的时候，穆沐就知道他看到她了。
而且，那首歌，只为她而唱。
当初穆沐还说是不错的歌，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歌。
低缓的吉他音符，像寺庙里挂在绳便下端敲打铜钟的木棒，一下一下，击溃着她这几天来堆砌起来裹在心房外边的薄脆堡垒。
“别堆砌怀念让剧情变得狗血，深爱了多年又何必毁了经典。”
当初她随口一提的话似乎也是这么说的，如今他是借她当初的话如数奉还给她吗？
是嫌她烦，纠缠不放。
“都已成年不拖不欠，浪费时间是我情愿。像谢幕的演员，眼看着灯光熄灭，来不及轰轰烈烈，就保留告别的尊严。”
他的嗓音比以往更加的低醇磁性，婉转潆绕在空气中，在穆沐听来，却像无形尖利的刀锋，刺痛着她。
尊严……
不拖不欠，来去潇洒恣意，提醒她，要洒脱吗？
穆沐红着眼眶，忧哀的眼神在昏暗包厢里隔空眄着他。
“我爱你不后悔，”他缓缓抬头，在黑暗不明的高凳那头，越过大半个包厢隔空看向那个让人轻易忽略的角落，吐字清晰，歌声有些喑哑，“也尊重故事结尾，分手应该体面，谁都不要说抱歉，何来亏欠……”
明明低沉无奈的歌，经他这么一唱，整个包厢都欢腾起来，为他喝彩，都是他唱得好，眼神感情还有身体语言，最重要的是感觉，不知为什么，非常贴切。
包厢里喝彩声不断，都说以后他要是不想打工，可以打进娱乐圈，长得还这么正，这碗饭，捞定了。
也有人声称，要做他经纪人，趁还有情谊在，把名分给定了。
七嘴八舌，聒噪熙攘。
当然贴切，她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了。
只有她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吗？
穆沐理了理情绪，因为轮到她唱了。还是刚被切换的那首星语星愿。
“我要控制我自己，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，”
浓重的鼻音，显得声音更沙哑，嗓音有些颤，只是唱一首歌而已，泪水像泛滥的洪水，留得越发凶猛。
还好包厢里灯光昏暗，玩游戏，喝酒，畅聊，咬耳朵的……没人留意她这个小透明。
“装作漠不关心你，不愿想起你，怪自己没勇气。”
这几天，她与他，跟陌生人无异，即使是在医院走廊上，他们都从未有交迭，这个词倒是点中剖白了。
也是她逃避的状态，屏蔽自己，麻木自己，跟生命力从未有过这个人一样，让自己与常人一样。
“心痛得无法呼吸，找不到你留下的痕迹，眼睁睁地看着你，却不能为力，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，找不到坚强的理由，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，”
一帧帧，一幕幕，跟电影似的在脑海里回放。
他们之间似乎真的没有买什么值得彼此留念的东西。
唯一买给她的，都被她吃进肚子里去了。
是早有的预谋，还是无心的举动。
现在已经不重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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